日本當代知名的建築師安藤忠雄,在高校畢業後前往世界各地旅行自學建築,並於1969年開設建築師事務所,曾設計出許多令人驚豔的作品,更榮獲有著「建築諾貝爾獎」之稱的普立茲克獎。他也於《安藤忠雄》一書中, 紀錄生命中影響他許多的良師益友與家庭故事,並誠實剖析面對各類建築案的困難及奮鬥歷程。以下為原書摘文:
失去5個器官
2015年,在久違的巴黎,拜訪法蘭索瓦皮諾,完全是偶然。前年我因為癌症進行了第二次的大手術。第一次是在那5年前,68歲的時候。從膽囊、膽管到十二指腸全部切除了。之後一邊觀察,慢慢地恢復原本的日常生活。
當我覺得「已經沒問題了」,卻在2014年73歲的時候復發。這次切除了胰臟和脾臟。內臟空空如也,醫師也說「恐怕很難回到以前那樣的生活了」。不過,5年間在與疾病對抗的日子裡,對未來我已經不再感到不安和恐懼。
我不再去多想,「沒有的話就只能用沒有的方式繼續下去了」,從每天的運動到飲食的改變,還有睡眠,依照醫院提供的建議改變生活的節奏,然後又再度回到工作上。也有人跟我說「藉這個機會引退如何」,但是,透過建築與社會產生連結的緊張感,才會讓我的人生感到充實,生病這點小事並不足以成為放棄人生的理由。於是回到工作崗位的半年後,我規劃了歐洲的出差。
在進行中的專案會議的空檔中,我見了一些人,讓擔心我身體的外國朋友們看看我有精神的模樣。然後在巴黎出現多餘的空檔時,我靈機一動,聯絡了皮諾。在威尼斯最後的計畫完成之後,雖然我們都沒見到面,但後來他知道我生病,除了慰問還熱心地推薦我到巴黎療養。
皮諾對我的臨時聯絡不僅不以為意,還熱誠接待。然後他親眼確認我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可能覺得「這樣沒問題」吧,於是突然開始跟我談起工作的事。
「在巴黎有個還在規劃階段的案子,你可以接下設計嗎?」這就是去年2021年開幕的「巴黎證券交易所」(Bourse de Commerce)計畫。那時如果沒有出現在皮諾的面前,就沒有後來這個工作吧!重大的工作往往都是從這種偶然的交集開始的。回想起來,那時房間裡還聚集了專案團隊的主要人士。儘管對意想不到的展開感到疑惑,但我當場就接下了設計的工作。能夠在巴黎和皮諾再次一起工作,我覺得很開心。
「巴黎證券交易所」這棟建築起源於16世紀,過去曾是穀物交易所。在塞納河右岸以從未改變的樣貌,與巴黎共同存續至今。我以「在舊建築中,以現代手法打造另一個建築」的發想,思考著在既有建築中央的圓形大廳中,插入一個清水模的圓筒形空間的計畫。
「在新舊的對話中,賦予這個場所新的生命」的概念,不僅是威尼斯的「海關大樓美術館」(Punta della Dogana)這條延長線上的建築,也與更早之前的某個建築案連結在一起。在巴黎塞甘島(l'Île Seguin)上規劃的「皮諾當代美術館」,那是2000年代初期我與皮諾合作的第一個工作,後來因為諸多緣故案子中斷,而產生了在威尼斯的一連串計畫,然後我們再度回到了巴黎。
皮諾因為接觸當代藝術,自己的感性獲得了在遙遠、自由的世界釋放的機會。為了讓這種感動與更多的人分享,在21世紀初的巴黎,他就朝著設立美術館的方向努力。而歷經這20年夢想所開出來的花,就是「巴黎證券交易所」(皮諾私人美術館)。
「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希望之光
建築也好人生也罷,前方都是未知數。回過頭看,現在即使處在看不見前方的黑暗中,只要不放棄,繼續前進的話,偶而還是會有看見光明的時刻。經過2次的大手術,失去胰臟的我,每天必須自己注射胰島素以控制血糖。沒什麼比這個更麻煩了,但是不做的話,就活不下去,所以非做不可。
儘管如此也不完全都是壞事,手術之後,拜減緩生活步調之賜,讓我有了更多的時間讀書,每天擁有可以好好思考的時間。就算來了「失去五臟也可以很有精神的祕訣是⋯⋯」這種演講的主題,我也不覺得困擾。如果有因為疾病而失去的東西,就會有額外獲得的部分;沒有的話,也有沒有的辦法,這是人類能夠做到的。
日趨嚴重的少子高齡化問題、社會差距的擴大、國際競爭力的低下等,讓日本社會整體都籠罩在令人喘不過氣的氣氛裡,我想哀嘆自己「不幸」的人應該變多了。正值時代的轉換期,現在的確是不容易生存的社會。但是,判斷幸或不幸的標準到底是什麼呢?錢雖然很重要,但那應該是人生的生存手段而不是目的吧?即使多少有點不足,而且是就算努力也無法得到的話,只要抱持「沒有也是一種特色」的覺悟就好了。
比這更重要的是,因為人就要有人的樣子,絕對必須要擁有的是只屬於自己的生存目標,「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希望之光。那並不是取決於他人, 而是存在每個人的心裡,以各自的方式去發現的東西。不管到了幾歲、不管置身於何種狀態中,只要以那光為目標,就能持續向前邁進。我認為,為了得到人生的幸福,需要的並不是智力也不是體力,而是不屈不撓的堅強心志,以及永遠保有並持續下去的堅持力。
(本文摘自/安藤忠雄:我的人生履歷書/聯經出版)
歡迎加入《優活健康網》line好友,更多醫療新知搶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