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新聞─陳金聲/嘉義
冬去春回,大地春耕,嘉南農村風情再現,可憐的牛背鷺卻沒牛可騎了,牠們改做遊牧鳥,追著「鐵牛」跑,別具風情。
牛背鷺正名叫黃頭鷺,原是外來種,但來台久遠,落地生根,己成台灣「本土鳥」。
黃頭鷺是因為頭冠部有黃色的羽毛而得名。至於被稱牛背鷺,是因為牠們喜歡騎在牛背上幫牛除蟲。這叫生物學中的「互利共生現象」,彼此相安無事。
台灣農村早期沒機械,耕田全靠牛,做牛真辛苦,難得一次泡水滾泥巴,消暑兼洗澡,身上難免有虱子和跳蚤等小昆蟲寄生,牛背鷺眼尖及進化,從此靠牛背維生。
牠們一直都是牛的好朋友,但卻有些人白目,稱牠們是牛背上的「蓋幫」與「丐幫」,枉了牛背鷺幫牛除蟲害的一番善舉。牛背鷺嘴尖,人被啄到絕對痛得該該叫,但牛皮就是牛皮,任憑牛背鷺再用力的啄,都不痛不癢,當然也不可能有快感。這是農村的一篇傳奇。
早期的嘉南平原,家家戶戶都養牛,地少的養一隻,地多的養兩三隻輪番上陣,還有人養牛幫大戶人家耕田賺工資。但現在耕耘機取代了牛隻,因此,耕田的水牛或黃牛,己經少之又少了,即便在嘉南平原,都很少再見到耕牛,甚至遍尋數個鄉鎮都找不到半隻的耕牛。
這種現象反應在屠宰場的「生意」,嘉義朴子及及台南善化的屠宰場的「宰牛區」,因為沒台灣牛可宰,己經發包給專業的牛肉商去宰殺牧場淘汰的乳牛。
金門的牛多數吃高梁酒的殘渣酒糟,牛肉干是出了名的伴手禮,到處可見放養牛隻,但很奇怪,在金門牛隻的背上,很少看到牛背鷺,反而常見成群的九官鳥棲身在吃草的牛背上。
農村社會常說一句「烏秋騎水牛」,除了牛背鷺沒牛可騎之外,俗稱「烏秋」的「大捲尾」鳥,也一樣沒牛可騎了,牠們也另覓別枝,改騎田野間的水泥柱。
耕牛少了,牛背鷺自然沒牛可騎了,環境所逼,牠們另覓出路。搖身變成遊牧鳥,改追著俗稱「鐵牛」的耕耘機跑。這一幕,在春耕時節的農村,用心就看得見。
牛背鷺比放牛的小孩還愛騎牛背,但牠們追「鐵牛」卻從不騎「鐵牛」,牠們知道「鐵牛」身上沒昆蟲吃。
「鐵牛」引擎發動聲響大,駛進田野,牛背鷺老遠就聽聲辨位,也認得出「鐵牛」的模樣,更知道跟著「鐵牛」跑,絕對有美食,於是成群結隊的朝著「鐵牛」所在的位置飛去。
耕耘機翻動農地,會把地下的蚯蚓或較大隻的飛蚊「趕出」,做「鐵牛」的跟屁鳥,食物絕對比騎在牛背上更豐富。牛背上的虱子和跳蚤,體小量不多,啄半天不夠飽一頓,不小心還會被牛尾巴掃到,但跟著「鐵牛」,吃一頓,飽三天。
耕耘機耕田速度快,台灣農地重劃後,每塊的面積都不很大,不到半小時就耕完,「鐵牛」轉移陣地,一塊接一塊的耕,牛背鷺就角色轉換成「遊牧鳥」,追著「鐵牛」跑。「鐵牛」行駛田間的小徑速度不快,有些牛背鷺隨後用快跑的追著,有些則留在原地多吃一些後,再起飛去追「鐵牛」續攤。
反正,有了「鐵牛」,牛背鷺就不愁三餐了。牠們生性雖然也吃魚類,但「體格小」,比中白鷺或大白鷺小了好幾號,因此,識相兼自知的回到田野靠昆蟲維生。
牛背鷺的生活環境不像其鷺科親戚是在水上,原本就喜歡在旱田、草地、牧場等乾燥地,因為牠們的主食是草地上的昆蟲,不是魚類。
牛背鷺的族群,數量不如白鷺,算是鷺鳥類的弱勢族群,「量少又小支」打不過人家,己經很少看見牠們大量出現在濱海地區。但河水還是會「犯」井水,白鷺看牠們「三餐都是佳餚」,眼紅起來,開始大量「入侵」牛背鷺的食物鏈。
因此,春耕時節的「鐵牛」背後,成千數百的「跟屁鳥」中,白鷺反而居多,甚至在爭食過程中,牛背鷺還得退到外圈。客奪主位的事情,在人際之間常有,鷺鳥間也一樣發生,純樸的農村田野間因此增添一樁新鮮事。
牛背鷺吃昆蟲,下嘴速度快,幾乎百發百中。牠們騎在牛背上,牛傷不到牠們,生命無虞,但「鐵牛」無情,跟在「身」邊,稍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一命鳴乎。
因此,牠們不會站到「鐵牛」的前面或太靠近「鐵牛」,都盡量跟在「鐵牛」後,因此,很少愧遭「鐵牛」所傷。義竹鄉翁姓駕駛說他開了十幾年的「鐵牛」,還未曾「壓輾」過一隻的牛背鷺,可見牛背鷺的「閃功」一流的。
他還觀察到牛背鷺警覺性高,牠們警覺時,不會「怒髮衝冠」,前冠黃色羽毛會平貼頭部,後冠羽毛甚至緊貼身體,頸部越向後縮越代表害怕。遇到困惑時,牠們會像人摸著頭思考,閉著嘴搖頭,每秒鐘搖頭數次,直到「解惑」了才不再晃頭晃腦,繼續覓食。外行看熱鬧,內行的才看得出這門道。
開「鐵牛」也是很累的,但是,這些鷺鳥好像都跟他混成兄弟了,不會怕他,有時他下「牛」調整機械,牠們也不會飛走,像知道他是「自己人」,開到那都圍繞在他和 「鐵牛」的身邊伴飛。
翁姓駕駛務農也了解時事,他形容這幅農村風情,比2022年8月3日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專機來台,軍機伴飛保護還高規格及幸福。這就是他「鷺鳥伴我行」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