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張銘隆
年輕時聽海,多在陸岸定點,不然就船上,通常,船機聲蓋過浪聲,拍岸潮聲掩掉其他海音。
那幾年,我划著獨木舟遊遍本島和澎湖群島海岸,連三年的暮春到盛夏,聽遍了全台的海音。
三月末的北西海岸,東北風仍不時吹颳,劈開風稜石、刮過淡江口、彈弦著電線,鬼哭狼嚎地送我到中港溪口。
那個年代,每次離岸、登岸都要花費許多唇舌,向海巡人員解釋這新奇的活動。大陸偷渡客正多,海邊最流行的話題是「茼蒿」,台灣國語唱的「當我們同在一起」,竟成了「本鄉」和「老鄉」的無厘頭辨識法。
淡江西口,八里原來是最靠北唯一能聽滾石隨潮奏樂的一角,但台北港建後,礫灘稀薄了,潮聲也啞了。
台灣大部分都會和人口集中在西海岸,近岸聽到的也多是人為的噪音。其中之最有二:第一是麥寮,新建工業區帶著整個村鎮向台灣海峽放送噪音,使得第二位桃園機場的飛機噪音都相形失色了。
西海岸,潮間帶非常寬,灘塗平緩,破浪帶往往距高水線一二公里之外。近岸平靜好似潟湖。那一次,呆呆的進了破浪區才發現波濤洶湧,小小船被巴翻好幾次,掙扎求生都來不及,海聲差點變成催命的鬼吼。
曾幾何時,蚵架間和海防捉迷藏的大陸客和走私客不玩了!蚵埕區營造成了旅遊區;落潮時段,數十輛載客鐵牛車隊,排氣管合奏著特色觀光熱曲。
澎湖群島,聽著小雲雀在空中唱歌,聽著吼門的海水像急溪淙淙發響,腦海裡迴盪著外婆的澎湖灣音符,海峽沈澱過的空氣,風兒吹來特別舒爽。
西子灣,橫渡高雄一港口,數千噸位的輪船,大廈一樣傾軋而來,半空中爆出長串兇厲警笛聲!上帝啊!吾舟渺小!我如螻蟻!莫讓巨靈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