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議員(大安、文山)、台北市大安區立委參選人苗博雅,參與過三一八運動,並於2015年投身政治工作,共同創立社會民主黨,期間也強力推動同志友善政策議題,為台灣的性別平權開路。苗博雅於《我們一起向前一步》一書中,分享自己童年、求學、成長、社運、從政的路程,邀請讀者一同走出台灣的美好未來。以下為原書摘文:
明星學生的自省
在我的職業生涯當中,曾經去一些被認為是明星學校或第一志願的高中演講。在這些場合中,我一定都會在最後留一段時間,跟這些學生講一個段子:「我們人生的成功為什麼來自很多其他人的幫助和貢獻?」
這句話,是大學教育給我一個最重要的收穫和體悟。謂明星學校畢業的學生,所謂好學校畢業的學生,我們一路上受過太多、太多人的幫助。
2003年我讀北一女中的時候,每學期的學費只要8000塊,每個教室都有2台冷氣。當時我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但是我讀大學的時候發現,原來台灣還有很多的學校是沒有冷氣的,甚至一直到現在2023年了,我們才剛剛完成全台灣班班有冷氣的這個目標。
北一女中老師的基本學歷門檻是碩士起跳。雖然法律沒有規定,但是實際上一定要有碩士學位才有辦法去教書,應徵得上。而我大學的時候才知道多的偏鄉學校根本沒有老師要去。
我讀台大法律的時候,一學期學費25000塊,4年繳10萬塊,可以修148個學分。等後來聽人在聊出國留學的事情,我才知道:原來在國外讀法學院1年就要100萬台幣。那為什麼台灣的學費會這麼便宜?
當時看到媒體在討論公共政策,教育部要用5年500億來補助幾個頂尖大學,買最新的器材等等。那這些公立學校學費為什麼可以這麼便宜呢?當然來自納稅人的補助。不然如果每個人只收25000塊台幣,一定是虧錢的。
我們這樣的學生,是因為受到各種幫助和栽培而來到這裡。可是我們何德何能接受這些幫助呢?這些幫助是來自於什麼?一部分是因為運氣,一部分是因為我出生在台北市,並且我出生在願意栽培我,也有能力栽培我的家庭裡面。
如果說苗博雅這個人的所有的條件都不改變,我的聰明才智、努力、個人條件全部都不改變,但只改變一件事情:讓我出生在一個偏鄉的低收入戶家庭呢?那我想不要說什麼考上台大,連北一女都考不上啊。這就是現實。
而最近政府在推動補助私立大學的學費,讓私立大學學費跟公立大學學費可以趨近。我也不覺得這是沒有必要的灑幣,因為對於很多盼望階級流動的家庭來講,學費確實就是負擔。
在有能力的時候回饋給社會
明星學校的學生,受到大家的疼愛、受到大家的栽培。而疼愛我們、栽培我們的人,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讀這個學校,也許他們的小孩也不會來讀這個學校。那麼這些納稅人為什麼願意用稅金支援這些公立學校、支援這些高等教育?
因為納稅人可能有一個想像,覺得我們可能會對社會有所貢獻。就是基於這樣的想像,所以大家願意把資金投入在這裡,願意來幫助我們。
我們之所以受到這些幫助,不是因為人品特別好,或是真的有多麼優秀,而只是因為我們考得特別好而已。會考試真的沒什麼了不起,但是會考試的人卻可以得到這麼多好東西,在他們身上有這麼多好事情發生。
對我來說,明星學校的學生在學成之後,要為自己找一份好的工作,買一間好的房子,成立一個好的家庭,都是應該的。這都是大家追求幸福的權利,都是我們為自己的人生所該爭取的。
然而,我們是否也應該在有能力的時候,撥出一些能力來回饋給這個社會?這些是我每一次回到所謂的第一志願的高中時,我一定會講的東西。在我的政治價值裡面,有能力的人、有能力的團體,應該要儘可能地幫助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這種價值觀,在我成長、一路所學所思的背景裡,其實是佔相當大的比重。
每個人都有追尋幸福的機會
2019年通過《釋字七四八號施行法》那天,我出國。正在飛機上,即將要起飛前,我在最後瀏覽新聞的時候看到這個法案在立法院裡面順利通過。本來我以為會只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在前幾天,我還打一些越洋電話跟朋友討論情勢,談立法院裡面的票夠不夠。
只是在機艙門準備要關的前一刻,當我在新聞上看到終於正式三讀通過的時候,我放下手機,熱淚盈眶。我自己都很驚訝為什麽會有這個反應。不是應該要高興嗎?終於達到一個里程碑,為什麽會流下眼淚來?
我意識到,我心中除了如釋重負的高興之外,還摻雜了一點心酸。因為就在那個時刻,我突然非常具體地感受到:對,我人生中過去的32年,是真的被歧視了。
如同我剛才說的,我從來只覺得自己不一樣,但沒有覺得自己不正常;我理性上知道這個社會對同志不公平,但是我沒有真的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剝奪,因為我一直都覺得我很正常,跟其他人是一樣的。
但是在《七四八號施行法》通過,隨著我意識到:「從今天開始,我可以選擇結婚了」那一瞬間;隨著發現原來說出「我想結婚」是這種感覺,這是我以前無法體會的那一瞬間;隨著我意識到這個機會以前真的是被禁止,我無法擁有的那一瞬間,我人生過去32年是被歧視的感覺,就突然變得很真實。
在此之前,我說想結婚,那只是一個許願,比如說我想登陸月球,或者說想中樂透頭獎,都是想歸想,但事實上你知道人生中不會發生的事情。可是這個法律通過,當我說出想結婚這件事情的時候,這件事情變得非常真實,是真有可能實現的。
我是在這兩種真實的感覺交相衝擊下,欣喜中流下了眼淚。每個人都值得擁有追尋幸福的機會。同志在婚姻上,當然也擁有可以追尋幸福的機會。當然有些人會把握好這個機會,有些人會浪費這個機會,那要看每個人的造化跟努力。但基本上,每個人都值得擁有這個追尋幸福的機會。
所以我對婚姻是非常嚮往的。我覺得婚姻就是意味著承諾,然後穩定的關係,對雙方的保障,然後,結婚也是一種表達愛的方式。對我來說,在愛情和婚姻上,伴侶是否快樂是最重要的,我重視的也只有她怎麼看我。
(本文摘自/我們一起向前一步:讓改變真的發生/大塊文化/首圖來源:苗博雅 MiaoPoya臉書粉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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