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新聞─陳金聲/高雄
高雄市壽山東麓的小溪溝,早期每隔幾年就會跑出一條「大尾鱸鰻」,但最近十幾年來,未曾再出現牠的行蹤,山腳下老一輩的居民聊天時,七嘴八舌的問著:「不知是怎麼了,好久不見大尾鱸鰻了」。
大尾鱸鰻最近一次被發現及捕獲,是在2006年5月12日下午。從那次之後,至今都快廿年了,未曾再聽聞發現牠們的行蹤。
上一次被發現的地點,是在青泉街旁「石頭公廟」前的大排水溝中,這一尾長約150公分、重約10公斤,當天被登山客發現時,隨即會同在場的「石頭公廟」洪姓住持一起下水捕捉。
但是,大尾鱸鰻太「滑溜」了,兩人徒手捉不住牠,最後拿一張網才將牠手到擒來。路過的登山客隨即有人出價新台幣八十萬要買走,但遭到洪姓住持的拒絕。
最後這尾鱸鰻,被放生在原小溪流,從此不知去向,也未曾再現身。當時「石頭公」聖誕將至,附近居民認為牠是從山溝石縫中跑出來給「石頭公」祝壽的。所以「打死也不會賣掉牠,更不可能將牠殺死煮來吃」。
當地的里長曾說,大約在2002年間,同一地點也曾出現一尾更大的鱸鰻,但因太滑溜很難捉而被下水圍捕的民眾以亂棍打死,可憐的老鱸鰻就此鳴呼哀哉。
山腳下老一輩的居民說,他在山腳下住了八十年,從小就常聽過與見過,甚至也曾吃過。這種「老鱸鰻」通常都躲在山腳下的石頭縫中,難得現身,早期都每隔幾年就會出現一次,但「己經十幾年沒再出現了,不知牠們都躲到那裡去了?或者是絕種滅跡了?或是棲息的環境生態改變了?」
他表示,山腳下出現的都是老鱸鰻,至少都有20台斤左右,比成年人的手臂還粗。很少看到「小尾」的鱸鰻出現。他半開玩笑的用雙關語說,「鱸鰻要做就得做大尾的,才混得了江湖」。
至於這些曾在山下出現的鱸鰻,是老鱸鰻或少年鱸鰻,附近居民不是生物學家,不下定論。但凡他們所見,就都以「老鱸鰻」稱之。真正是有多老,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確定看過的都是「足大尾」。
這位老居民說,早期物資缺乏,有什就吃什,不忌諱也不忌口,所以,在山腳下山溝中捕到的,管它是「老蛇精」或「鱸鰻精」之說,捉到就燉補,愈大尾愈補。他說早期真的吃過,但後來也會怕死,所以就不敢再吃了。
台灣社會,早期有很多與鱸鰻連結的傳說,包括:深山中的鱸鰻可以長到2公尺以上,重達百斤。鱸鰻能「離水陸行」,曾有人目擊鱸鰻進入竹林啃食嫩竹筍。鱸鰻也會上岸獵食陸生動物,如青蛙等。最離譜的傳說是鱸鰻成精後,曾吃過人類嬰兒。所以,後人只要聽到鱸鰻,就紛紛提醒:老鱸鰻擁有靈性,會成精,不能任意宰殺。
野生鱸鰻與台灣社的另一項連結,就是人們把鱸鰻與流氓混為一談。其實這只是因為「發音」近似而存在的一段插曲而己。但在民間,卻經常以此為話題,連諷帶刺的譏笑混江湖的兄弟們,要做就做大尾的鱸鰻(流氓),不要只做「七逃仔的小弟」。
說到七逃人,最經典的莫過於1984年,蔡振南作詞作曲、沈文程唱紅的那首歌「飄撇的七逃人」,描述江湖中人後悔走入黑暗巷的心路歷程。紅透半邊天,大街小巷,人人都能啍唱。
「七逃人」的由來,還有2.0版的,傳說是有一群採桃工人,在樹下擦採摘下來的水蜜桃時,發生衝突,附近居民向警方報案,警方趕到現場問「誰在打架?」,報案的人也不知採桃工人的姓名,於是隨手手指往樹下,向警察大人說「就是樹下那群擦桃仔」。
警察大人趕過去,才發現他們是「擦桃工人」,不是「遊手好閒的七逃人」。從此,擦桃工又被連結上「七逃人」。採桃、擦桃工人被社會與「七逃仔 (流氓)劃上等號,至今沉冤未洗。
野生鱸鰻不只出現在高雄壽山腳下的溪溝中,在台灣山溪或水庫也曾常出現及被捕獲。因為這些「老鱸鰻」愛吃嫩草,所以,天將亮未亮之際,牠們趁著日頭還未出來,草葉上的露水未乾,易於滑行,所以,就會游上岸邊的雜草區吃嫩草。
鱸鰻上岸覓食後,都會慣性循原路徑折返,因為牠們一身都是奇滑無比的粘液,滑過的軌跡還未被太陽晒乾,易於滑行。所以,捕鱸鰻的專業高手,到達岸邊後,就會定睛找尋有沒有「鰻」行草揠而且粘液微發亮光的痕跡。
一旦發現後,他們就在路徑上撒下隨身攜帶的「火灰 (火燒過的灰燼)」,然後再進到附近的雜草區,以竹棍敲打草叢,受到驚動的鱸鰻,就馬上趕緊循原路折返準備遁回水中。
這時,撒在草叢小徑的「火灰」發揮止滑功效,粘附在鱸鰻的全身,讓鱸鰻無法快速滑入水中,捕鰻高手就在途中守株待兔將之手到擒來。
這套捕鰻功夫傳開後,台灣社會發揮豐富的聯想力,傳出「鱸鰻驚火灰」、「流氓驚火灰」。
鱸鰻這個名詞,新世代並不熟稔,他們都以「黑道分子、黑衣人、道上兄弟」等名詞取代所謂的「流氓」。直到2013年,己故的一代諧星豬哥亮拍攝一部喜劇電影「大尾鱸鰻」,英語直譯為:David Loman,電影上演後,「年輕世代」才真正接觸及認識原來電影名稱中的「鱸鰻」,不是真正的鰻魚類,而是在指江湖道上的「流氓」。
豬哥亮與片商打鐵趁熱,還在2016年2月推出續集「大尾鱸鰻2」。鱸鰻一詞,在那幾年間,紅得發紫。
鱸鰻是一種淡水鰻魚,以溪流、水庫中的魚類、蝦蟹、蛙類為食,身披不規則暗色點斑,生性隱密,畫伏夜出。其幼苗自海裡來,再從淡水溪流的出海口逆流而上尋找合適棲地,喜歡躲藏於石堆、縫窟、深潭之中,是定點伏擊式的獵手,神出鬼沒的性格加上一身的滑溜,帶給人許多想像空間。
台灣公部門,很多單位養了一些非本科出身「笨官」,少見就多怪,一度將野生的鱸鰻列為保育類魚類。而事實上,當時的市場上就有很多進口的淡水鰻或海鰻等各種鰻魚類。
2009年在專家學者研商後,認為鰻魚資源無虞,不會「斷種」,而且鱸鰻也非臺灣的特有種,因而將鱸鰻從保育類物種中移除。所以,現在捕鱸鰻的人,可以大大方方以高價出售,也有消費者高價買回佐以中藥材燉補食用。
綜上之論,鱸鰻的傳說,有一部分是與事實吻合的,例如,鱸鰻會上岸覓食、鱸鰻畫伏夜出,白天很少捕獲。但「鱸鰻」與「流氓」的連結,就只能當插曲看待。至於大尾鱸鰻是否會成精,那就「信不信,隨人、隨緣、隨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