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王蘭芬
昨天第一天上映，我就跟堂堂一起去西門町看了紀錄片〈山椒魚來了〉，時間算早戲院裡人不太多，但在師大博士賴俊祥為了尋找東部山椒魚蹤跡時於奇萊北峰失足墜崖的那段，所有人都悉悉唆唆找出面紙偷偷擦去眼淚。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1919年，日本學者楚南仁博在能高駐在所（就是現在的天池山莊）附近，首次紀錄到台灣的山椒魚（小鯢，原住民叫土龍，大鯢就是俗稱的娃娃魚）。
冰河時期進到此地的小鯢屬，台灣是牠們全世界分布的最南界喔。
60年後，1979年，師大生科系教授呂光洋在阿里山發現他人生中第一隻山椒魚，從此展開對這比恐龍早一億年出現在地球上小小活化石的研究。
二十多年前導演麥覺明登山首次與山椒魚面對面，他回憶，「牠的臉在微笑。」之後花了17年時間追蹤拍攝，終於完成了這部電影。
〈山椒魚來了〉從呂老師帶領學生賴俊祥及助理們在高海拔山區到處翻石頭找山椒魚開啟，同行的還有原本是研究台灣水鹿、後獲邀一起鑽研山椒魚領域的台大朱有田教授。
我覺得朱老師很可愛，他說，「我以前最不想研究豬，因為我姓朱，結果後來就是研究這個，所以大家都叫我小朱老師。」
山椒魚喜歡在又高又冷又潮濕的地方生活，隨著地球暖化它們越爬越上面，研究人員也得跟著登上3000公尺以上大山。
看他們背著沉重背包一個接著一個氣喘吁吁撥開野竹亂草，彎著腰一塊一塊石頭翻起來又蓋回去地找，好不容易遇見一條，歡欣鼓舞，接著得麻醉、量頭長身長尾長、量體溫心跳呼吸、秤重、打標再放回山上，那種疲憊、狼狽、饑寒交迫…，我忍不住在內心大喊，「幹嘛這麼辛苦，就算不知道山椒魚的存在也沒有關係嘛。」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真的不是我這憨人想的那麼簡單，研究人員對於博物學擁有如同信仰般的熱情，他們致力於將大自然的神祕翻譯成所有人都能懂的語言，進而建立更有效的保育政策。
電影裡，賴俊祥老師正要前進奇萊北峰，他說，過往所有找到的山椒魚都是在溪流的源頭，而這些溪流全都是流向台灣海峽，從來沒有在流往太平洋的溪流看過山椒魚的蹤跡，「因此我現在充滿期待，這次要深入以前沒有去過的地區，尋找中央山脈以東到底有沒有山椒魚。」
下一個瞬間，好多人對著山谷喊，「大砲！」「賴老師！」尖銳的哨子聲四處迴蕩。
這時我突然分心想到，兩位專注於研究工作的老師都有綽號，朱有田叫小朱，賴俊祥叫大砲，但是大砲為什麼叫大砲呢，因為他高高胖胖的嗎，明明是看起來那麼強壯的人啊，怎麼突然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原本尋找山椒魚的計畫隨著大砲意外過世喊停，但兩個月後，小朱老師找回原來團隊，決定重新把賴俊祥老師的路線走完，以償遺願。對著鏡頭說明的朱有田，哽咽了好幾次，沒辦法把一句話完整說出來。
記得電影一開始小朱老師就說過，「我覺得每一個人的生命過程跟結果，早已經註定好了，你只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盡可能地去努力。其實我覺得很多事情，就是冥冥中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段話我覺得說的是大砲，也說的是我們所有人。
生物科學家面對大自然與生命永遠不停止的變化，最後也只能嘆息，冥冥中早有安排。
昨天進場前大家都在標著數字的放映廳前等待，帥氣冷漠的工作人員每拉開一條紅線，就呼喊片名讓大家進場，第一個拉開的是2廳，他大聲說，「超難搞先生請進場！」
所有人左顧右盼，看哪個是超難搞先生，最後終於有個眼鏡男，低著頭，無奈地從人群中走出，在大家的注視下進場。
我忍不住噗了一聲，被堂堂瞪到不行，他低聲罵我，「笑屁啊。」
帥冷男又拉開一條紅線，「屁屁偵探請進場！」
我深呼吸半天還是從喉嚨裡迸出笑聲，堂堂用手肘撞我，我覺得無辜，「你剛剛明明說可以笑屁的啊。」
最後終於輪到山椒魚進場了，我帶著好友芸霞送我的粉紅色超可愛山椒魚娃娃一起走進播放廳。
謝謝辛苦的大家把珍貴的台灣山椒魚影像送到我們面前，而大砲賴俊祥老師，則是留在奇萊山上，永遠與他最愛的山椒魚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