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王蘭芬
我很喜歡花椒,東門市場有一個香料攤,不但賣紅花椒還賣綠花椒,不但賣,還幫忙磨,花椒顆粒裝進磨粉機裡唰唰幾秒鐘就全打成粉末,蓋子一掀開,那個香氣嘩地噴發出來,真沒人擋得住,婆婆媽媽立馬擁上。
我站在第二圈朝裡探頭,前面是個老太太,一口外省腔,在跟擺攤小姐訂綠花椒粉,小姐忙得要命,頭也不抬地說,「妳要那麼多,還全部打成粉,用不完的話放久會變質喔。」
「沒事,再多我也用得完。」
「阿姨,」我忍不住開口,「妳是做什麼東西可以用到這麼多花椒粉啊。」
老太太轉身,笑出一臉皺紋,「我在那擺攤啊,賣麻辣香腸,妳要不要看看?」
好啊,這個市場裡就沒有什麼是我阿芬不想看看的。
走到小公園邊,那裡停著輛推車,上面堆了滿滿的香腸跟臘肉,全是小時候記憶中過年家家戶戶都有、曬得又乾又硬的模樣,不像現在香腸大多不曬,灌好就冷凍起來。
「喏,我剛說的麻辣香腸是這種,只剩三條了,另外這邊的是大辣的,裡面包辣椒,還有就是原味的。」阿姨一一拿給我看。
「阿姨,妳是哪裡人啊,專做辣的耶。」
「四川啊,成都的,我們一定要吃辣,從小三餐無辣不歡。」
阿姨姓趙,民國33年在西安出生,爸爸是浙江人,媽媽四川人,他們帶著三個幼小的孩子跟軍隊撤退到台灣,住進岡山的空軍眷村裡,「我們一共六個兄弟姐妹,過年全跟著媽媽灌香腸,醃臘肉,所以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難,從小做到老啊。」
爸爸是空軍,後來阿姨工作認識了同樣是空軍的先生,先生大她很多,「但我們是自己戀愛的,」說著又笑出一臉可愛的紋路。
他們一口氣生了七個小孩,都還在念書的年紀,先生卻突然過世,「能怎麼辦,就要自己承擔起來啊,拚命打工,去幫人家打掃什麼的,過年就做這些來賣,到現在也三十幾年了。」
等小孩長大,好幾個都搬到台北,阿姨就每年這個時候帶著曬好的香腸跟臘肉,在朋友的幫忙下坐高鐵來東門市場賣,賺點錢順便看看孩子。
「所以這些都曬過高雄的太陽、吹過高雄的風耶。」我懷念地看著眼前的乾肉們。(咦)
「對呀,所以特別硬,特別香。」
我們聊天期間,不斷有人過來,都說以前買過,比別家好吃所以今年又來找,有的要求臘肉切開來分裝,一刀下去那個切面嚇我一跳是跟外層完全不同、好漂亮的粉嫩紅色,金華火腿似的,還有人特別來問豆腐香腸跟拉巴豆,我才第一次看到這兩樣東西。
豆腐香腸包的是豆腐跟絞肉還有辣椒,阿姨說蒸一下,整節拿起來嚼,像零食一樣很好吃。
拉巴豆長得像顆土球,剝碎了可以蒸魚,也可以炒高麗菜,說乾炸來吃也香。
「拉巴豆怎麼寫?」
「我也不知道,我們眷村98歲老太太做的,我說我幫妳拿去台北賣,她說好,妳看,賣到剩這幾顆了。」
「怎麼做的?」
「我也不會做,老太太98了,以後可能想吃也沒有啦。」
「這次會賣到幾號呢?」
「到過年吧。」
「妳每年要用多少斤肉啊?」
「喔,上千斤啊,得很多人幫忙切肉才忙得過來,我們不放防腐劑的,全靠太陽跟風。」
「阿姨,」我撒嬌地湊到她旁邊,「我幫妳寫在臉書上,會有很多人來跟妳買耶。」
阿姨一臉豁達,「我生意已經好到都忙不過來啦。」
啊,那,那拜託讓我蹭一下您的熱度啦。(抱大腿)
#剛剛聰明的臉友跟我說拉巴豆可能是臘八豆
#強者我臉友們啊